寂寞虞姬墓

    十多年前，就听说虞姬安葬在安徽一个叫灵璧的地方。灵璧是个钟灵毓秀之地，盛产奇石，因地名谓之灵璧石。两千两百多年前的刀光剑影中，灵动而幽雅的虞姬就长眠在这片土地上，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了。

    但事实似乎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。前不久，我去安徽出差，途经灵璧虞姬乡，驻足虞姬墓园。园子并不大，里面杂草丛生，墓地四周星星点点开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，夕阳下墓园显得萧瑟而颓废。有晚来的风，在夕照中静静流淌，那虞美人和楚霸王的爱情故事仿佛还浮动在寂寞的空气里。

    静静地立于墓前，我的眼前恍惚闪过史上那次定生死的垓下之役。那一夜，垓下鼓角齐鸣，人喊马嘶。优柔寡断的项羽又怎能斗得过奸诈多端的刘邦呢？

    满腹伤心事，四面楚歌声。自己失却了多少良机，鸿门之宴就该了结宿怨，那样就不会再有以后的故事了，又如何会有垓下这一出呢？想到这一切，项羽心念如灰，对酒当歌，“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不利兮骓不逝，骓不逝兮可奈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?”那一刻，连娇妻和良驹都无力保护，更别提称王称霸了，还有什么比这更让英雄泪满襟呢？

    霸王的苦痛鞭子似的抽打在虞姬的心上，可她又能如何呢？轻歌曼舞间她也只有一声叹息，“汉兵已略地，四面楚歌声。大王意气尽，贱妾何聊生！”一曲终了，香魂玉消，她那无畏的最后一抹直到今天，还依稀疼痛在人们的心头，那伟大而平凡的爱情也悄然沉淀在历史的长河里。据说，那一夜这里的梦都是湿漉漉的，亦露亦泪没有人说得清楚。但自那以后的许多年里，这片土地因有博大的爱情滋润而闻名遐迩。

    可如今这墓园实在萧瑟得可以。惟有那丛生的杂草，败落的庭院，几块墓碑，在六月的夕阳里溢着淡淡的忧伤，轻轻诉说着这个园子里曾经发生的故事。那墓早已湮没在荒烟蔓草间，虞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。月夜如斯，白昼如斯，风雨如斯，我们再难以触摸到她穿越时空的幽幽叹息，但虽历两千余年，想来冥冥之中，她对项羽的那千丝梦绕、万缕魂牵应该还在。

    已是初夏，我却感到一丝莫名的心寒。那虞姬墓的正面，后人立一碑，上书：“虞兮奈何，自古红颜多薄命；姬耶安在，独留青冢向黄昏。”无奈耶？感慨耶？似乎都已不再重要。也许墓园每天仍会有神色匆匆的人，洒下点点碎步，但其背后曾经酝酿的故事已如夕烟，袅袅飘散。漫步在败落的园子小径，还有谁会在乎金戈铁马的当年，虞美人那消魂的一抹？

    一堆黄土，两块石碑，几株杂树，数点野花。没有想象中的喧哗与荣耀，一如虞姬的生前，寂寞而美丽。